中国新闻周刊
原标题:刁水东矿难背后:低级失误和小煤矿
由于低级错误，近年来引发了国内
死亡人数最多的煤矿灾害
12月4日晚，在重庆市永川区吊水洞煤矿，救援人员准备前往煤矿井口处测量烟雾中一氧化碳浓度。图/新华
矿井灾害背后的悬水洞:
低级错误和小煤矿游戏
我们的记者/苏杰德
发表于《中国新闻周刊》，第977期，2020年12月21日
12月4日中午1点，煤矿瓦斯检测仪齐明走出重庆市永川区吊水东煤矿，深吸了一口新鲜空的瓦斯。他接连向气体探测器发出信号，“地下一切正常”。两人没想到的是，这次矿外例行换班会是一次告别。
重庆的煤矿属于高瓦斯矿井，瓦斯以甲烷为主，经开采加工后可作为生活用气。但在矿井里，瓦斯易燃易爆，是名副其实的杀手。每个矿井都需要配备一名瓦斯检查员，如果瓦斯浓度超标，他将发出警告停止作业。
“矿井里有五个瓦斯监测工，但实际工作的可能只有四个人，两个上早班，一个上中班，一个上晚班，一个不知道去哪里。”齐铭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交接期间只有一名测试人员和他对接。“虽然我觉得有问题，但当时矿就停产了。大家都觉得之前的规范不需要严格遵守。”齐铭发现这20天设备拆卸过程中安全漏洞太多，容易导致矿难。
毕竟我意识到他已经去世了。4日晚，煤矿停产两个多月，因企业自行拆除井下设备，24人被困井下。5日晚，救援工作基本结束，23人遇难，1人被送往医院救治。
据新华社报道，经有关部门调查，该煤矿将井下机电设备、电缆、管道、铁轨以286万元的折扣价出售给重庆一家可再生资源回收公司。回收企业组织19人下去回收，刁水东煤矿5人下去配合。12月4日16时48分左右，公司在地下主储水区进行非法动火作业，迅速点燃了主储水区漂浮的大量油(油、气)，并产生大量一氧化碳、浓烟等有毒有害气体，形成火灾压力。当附近的村民从远处看到浓烟时，事故已经发生了。
距离死亡
齐铭介绍，刁水东煤矿长度较深，工人下井需要坐缆车，先过一个斜坡，再过一个水平通道，再过一个斜坡，全长1500多米。矿井主斜井采用矿用防爆绞车提升运输，水平运输采用防爆机车运输。从井底坐车回地面需要将近二十分钟。
出事当天，齐铭早早上班，早上七点下矿，下午一点出井。一个代替他上下午班的工人被杀了。据他回忆，同时死亡的工人包括生产矿长、队长、电工等人。
除了工人，大部分都是齐铭不认识的拆设备人员。好奇的他还问这些人每天赚多少。“他们告诉我一天300多块钱。为了这点钱，我没想到我的人生就这么没了。”
不像拆设备分早、中、晚三个班，负责控制矿车运输的矿工只有一个班。他们有两组人，每组人控制一个斜坡上的收割机。一名运输工人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他们可以在16: 00下班。他洗澡的时候时间显示16: 30左右，另一组从矿上出来的时候是16:50-17:00之间。据上述运输人员称，约有7名夜班人员在17点左右下井，一进去就看到浓烟。他们在情况不好的时候退缩了，死而复生。
“矿井关闭后，任何人不得擅自下井，挂水东煤矿的做法明显违法。”重庆煤炭行业高级研究员汪洋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刁水东煤矿位于茶山珠海国家森林公园脚下，距离张艺谋电影《飞屋偷听》拍摄地约两公里。该煤矿创建于1975年，因管理不善被改造为私营企业。2012年，核定年产能由9万吨改为12万吨，员工多为附近安溪村村民。今年8月16日，该煤矿采矿许可证到期，被列为关闭对象。
刁水东煤矿主要以矿井的主通道为基础，一个直径约两米，长约几百米的矿井像树枝一样延伸出来。采煤前，需要从外向内铺设钢轨、通风管等基础设备。煤矿停产后，设备拆卸的顺序正好相反。齐铭介绍说，这两个矿是同时拆除的，历时近二十天。他早班下井的时候，矿井里设备拆除的进度已经接近尾声，主通道和支路之间的机电室是剩下的最重要的一个。机电室地面用水泥加固，水泥地面下是水仓，煤矿渗出的水汇集后在此流动。
事实上，不仅水，油和其他物质也流入水仓。它们漂浮在水面上，长期积累，如果不及时清理，将成为安全隐患。据官方通报，地下主储水区违章动火，引燃了主储水区大量浮油(油气)。
由于停工拆除，抽水设施无法正常工作，也加重了后期救援的难度。参与搜救的重庆南通矿难救援队队长唐永胜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由于吊水东煤矿两个多月前停产，井下抽排水系统已不再发挥作用，积水倒灌，一度给搜救工作带来很大困难。
油气燃烧后，会产生大量致命的一氧化碳。煤矿安全规程规定，煤矿内空气体中的一氧化碳浓度不得超过24PPM。据媒体报道，事故发生时吊水东煤矿的一氧化碳浓度高达1700PPM。一氧化碳无色无味，易与血红蛋白结合形成氧合血红蛋白，使血红蛋白失去携氧能力和功能，导致人体组织窒息，严重者死亡。
事故当天，国务院安委会决定对永川煤矿事故进行监督。经过30多个小时的全力搜救，1人获救，23人遇难。此前，9月27日，重庆国有煤矿松藻煤矿发生火灾，造成16人死亡。
两个多月来，重庆发生两起重大煤矿安全事故，人员伤亡惨重。12月6日下午，重庆市政府负责人接受了国务院安全生产委员会办公室的约谈。采访指出，重庆应该吸取事故教训，举一反三…开展全面深入的煤矿安全生产排查，继续深化三年专项整治行动，确保事故隐患从根本上消除。
事故原因“真的很低级”。应急管理部安全生产监督员李浩文在央视新闻1+1中表示:首先，法律法规和地方法规是显而易见的，如果能够遵守，事故就不会发生，更不会发生这么大的事故。另外，低水平也反映了问题的严重性，不是因为低水平不严重，而是更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一些地方监管部门在这个过程中有失职行为。
一位在重庆国有煤矿工作了20多年的从业人员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按照分工，地方应急管理局负责煤矿监管，煤炭监督局负责监管，能源局负责规划，有些部门显然没有做好本职工作。
此外，煤矿退出后，如何处置井下设备也没有可行的规范。此前，重庆采取了用石头封矿、设置警备人员等方法。禁止拆除矿井下的设备。
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的许多业内人士认为，煤矿关闭后，投资者需要买卖设备来减少损失。“这些设备产生的油会污染地下水，阻止其拆除不是解决办法。”汪洋表示，“国家禁止私自拆解，可以在地方上出台制度措施，指出路径，对需要拆解设备的煤矿进行监管。如果有拆迁计划，监管部门到位，这种事故是可以避免的。”
重庆煤矿安全监察局渝中分局负责监察永川等区县的煤矿，据工作人员介绍，矿难发生后，局领导都在永川处理矿难事宜。摄影/本刊记者
苏杰德
小煤矿的利益博弈
“看起来很年轻，应该是80后。在今年5月的一次煤矿座谈会上，他提到要关闭刁水东煤矿。”汪洋在煤炭行业会议上多次与刁水东煤矿负责人刘光全见面。据村民称，刘光全是煤矿的第三任老板，任期最短，在煤矿的专业能力不强。
虽然探矿权今年到期，但就储量而言，吊水东煤矿还是可以开采的。根据重庆盛智矿产地质勘查有限公司编制的煤炭资源储量核实报告，截至今年4月底，调水东煤矿矿区探明、控制和推断的煤炭资源储量共计179.2万吨。
今年之所以关闭，是因为续采困难，跟煤矿的位置有关。刁水东煤矿矿区与重庆茶山珠海国家森林公园矿区重叠。2003年，茶山竹海被原国家林业局批准为国家森林公园。
随着国家对生态环境的日益重视，依据法律法规解决自然保护区采矿权的合理收回问题逐渐提上日程。根据有关规定，将建立以国家公园为主体的自然保护区体系，到2020年，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将得到批准、划定和标记。在保护区范围内，依法收回采矿权。
为了继续开采，刁水东煤矿采取了许多措施。2018年采矿许可证到期续签时，当地政府调整缩小了原矿区范围，将部分采矿空区域调整出矿区范围，以避开生态红线。但是范围重叠的问题一直没有解决。
当刘光全在今年上半年宣布关闭煤矿的想法时，地方政府正在为保护煤矿而奔走。今年3月，永川区的两名CPPCC成员，包括茶山珠海街道办事处主任吴智勇，提议对包括调水东在内的三个煤矿进行技术改造和扩建后增加资源。
对于调水东煤矿来说，解决问题的关键是调整矿区，退出森林公园。永川区规划和自然资源局回复吴治选:“消除重叠后，重庆市政府和市能源局可以通过技术改造和产能扩大的请求，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局也可以同意延续采矿权和增加资源。”
为了解决范围重叠的问题，永川区多次尝试保留重庆级煤矿。永川区规划和自然资源局表示，与区能源局合作，代表区政府向重庆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局提交书面意见，提出保留三个煤矿，增加资源。此后，重庆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局给永川区人民政府发了批复，表示如果要保留三个煤矿，必须将森林公园和矿区的重叠区域转出，不能转出的要制定退出方案。
焦虑的时候，事情就转了。8月，重庆市地质矿产勘查开发局第205地质队编制了《吊水洞煤矿矿山地质环境保护与土地复垦方案》，这是继续进行矿业权招标的重要内容之一。根据规划，7月7日，永川区人民政府以《重庆市永川区人民政府关于茶山珠海国家森林公园三个煤矿处置意见及请求支持事项的报告》向重庆市安全生产委员会办公室上报了调水东等三个煤矿的处置意见:在落实有限生态、绿色发展理念的前提下，充分征求煤矿意见，统筹考虑其合理性，有序退出调水东等三个煤矿，退出关闭时限为2025年。
上述方案也说明重庆市安全生产委员会办公室同意处置方案，并以《关于永川区茶山珠国家森林公园三个煤矿有关事项处理的函》向重庆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局、重庆市能源局、重庆市煤炭监督局发函。去年，重庆市政府安全生产委员会更名为重庆市安全生产委员会，下设9个专门的安全办公室。重庆市主要领导担任市安委会主任，应急管理局主要负责人担任办公室主任。
国家发改委主办的企业信用网站征信中国(Credit China)显示，9月15日，重庆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局同意继续刁水东煤矿采矿权登记，许可证有效期为今年9月15日至次年8月15日。
虽然当地政府尽力保护煤矿，但企业主不想继续开采。采矿权继续，但其他证书办理不顺利。11月28日，企业安全生产许可证被注销。11月中旬，矿上也开始拆除设备。
从煤矿运营来看，其表现并不理想。近几年产量和产能不匹配，是企业自身和生产天数不足造成的。根据国家自然资源部矿业权人勘查开采信息公示系统，2016年、2017年、2018年调水东煤矿实际煤炭产量分别为11万吨、4万吨、7万吨。2016年和2017年，煤矿销售额分别为2836.4万元和1826万元。2017年，总生产时间130天。
雪上加霜的是，今年9月重庆松藻煤矿灾难后，全市煤矿停产。刁水东矿难前，只有少数合格煤矿恢复生产。重庆煤炭行业的一名人士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该市近40个煤矿中，只有不到10个恢复生产。刁水沟矿难发生后，全市所有煤矿再次停产，复工日期不详。
此外，虽然我们争取五年的开采期，但未来我们会在煤矿生态环境保护上投入大量资金。根据矿井地质环境保护和土地复垦规划，调水东煤矿未来4年应投资385万元。
重庆煤炭工业十字路口
重庆煤矿比较特殊，煤层薄，断层多，有的只有几十厘米厚，与北方的大煤矿形成鲜明对比。此外，重庆煤矿还有三大灾害:水、火、气。煤矿小，风险大是典型特征。多年来，人们一直在为重庆煤矿的未来而争论不休，地方政府采取了严厉措施关闭了数千家小煤矿。
据当地官方媒体报道，仅2016年重庆就关闭了344个煤矿，涉及产能2084万吨；2017年，10家公司被关闭和撤销，涉及264万吨产能。近两年共关闭煤矿354座，涉及产能2348万吨，提前一年超过国家下达的重庆煤炭产能三年目标任务(2300万吨)。重庆9万吨及以下的小煤矿已全部关闭撤出。
然而，煤矿事故仍然时有发生。以吊水东煤矿为例，2012年，吊水东煤矿发生顶板事故，造成1人死亡。2013年3月，刁水东煤矿在探水钻探过程中发生硫化氢气体中毒事故，造成3人死亡，2人受伤。今年发生了更严重的矿难。
总的来说，我国煤矿灾害的发生率正在下降。重庆煤炭工业协会数据显示，去年全国煤矿死亡事故170起，死亡316人，分别下降24.1%和5.1%；在2018年百万吨死亡率首次降至0.1后，去年降至0.083。重庆煤炭行业从业人员还介绍，重庆煤矿事故数量和死亡人数也大幅下降。
但是相对于下降的趋势，人们对煤矿事故的下降并没有明显的感觉，有时会觉得严重。厦门大学中国能源政策研究所所长林认为，在临近年底的时候，企业有强烈的意愿赶工期、赶进度、增效。此外，低温雨雪冰冻天气增多，安全生产形势严峻复杂。
“中国的煤矿太多，基数太大，矿难的次数会更多。大煤矿通常在安全方面投入更多，小煤矿通常投入更少。由于这两个特点，小煤矿发生事情的概率比大煤矿大。”林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小煤矿发生事故的概率比较高，给地方政府带来很大压力。从环境角度来看，地方政府可能觉得有必要借此机会关闭，否则就要承担风险。”
然而，煤矿并没有关闭，仍然有许多深层次的问题有待解决。
“政策变化既快又不稳定。10年来，煤矿关闭标准从3万吨提升到6万吨、9万吨、15万吨、30万吨。一个煤矿投资周期三年就开始了，很多煤矿刚扩容就需要继续扩容。一些煤矿业主往往因为煤矿快速关闭而收不到本金，损失严重。”汪洋说他见过很多人去外省或者国外藏债。
“如果有明确的关闭上限，许多投资者会仔细衡量是否投资。”汪洋说，前几年重庆加大关闭煤矿力度时，每个煤矿平均财政支持600多万元，用于解决职工养老保险和伤残问题，对各区县来说都是不小的负担。
当地煤矿的关闭也直接影响到产业链下游的发电厂。曾在重庆国有煤矿担任中高层官员的刘宁介绍，前些年，建在松藻煤矿口的重庆安雯电厂，运输成本低，成为重庆十大电厂中为数不多的盈利企业。如今，电厂从外省购买煤炭的成本每天增加500多万元。“每年用电高峰期，从国外运煤的方式无法保证十大电厂的需求”。
民生方面，刘宁介绍，“重庆煤矿现有员工2万多人。在家停产的工人月薪600多，还不够扣五险一金。他们往往是一个家庭的支柱。此外，受停产影响的上下游行业更为广泛。以永川为例，煤矿生产大量煤矸石，很多制砖企业在附近设厂，利用煤矸石生产空芯砖。煤矿不存在，这些砖厂很难生存。”\”如果皮肤不存在，毛发就会附着.\”刘宁无奈的说道。
林认为，关闭小煤矿是一种趋势，问题的关键是如何平衡风险和效益。“一刀切的关闭具有在短时间内有效的优势。但现实中，问题可能没那么简单。如果这些小煤矿能创造效益，光靠封杀也只能干一阵子，风头过后，还是会有人去冒险。地方政府要想关停小煤矿，就必须解决整个煤炭行业的转型问题，不能不管，否则很容易引发大的社会问题。”
(应被申请人要求，齐铭、刘宁、汪洋均为假名)
